密道里的寒气比石室中更甚,却带着某种陈旧的腥气。灵汐踩着碎冰往前狂奔,凤翎刃的紫金火焰在掌心跳动,将两侧冰壁照出斑驳的划痕——那是玄矶从前为她演练阵法时留下的痕迹。
“玄矶……”她哽咽着咬碎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刚才玄矶化作金光融入阵法的瞬间,石质躯体崩裂的脆响像冰锥扎进心脏,可她不敢回头。降妖宝杖在怀中发烫,杖头的宝珠映出身后不断合拢的冰缝,幽蓝色的寒气如附骨之疽,正沿着她的脚印追来。
“小狐狸想跑?”
雪鳌王的咆哮从密道尽头炸响,震得冰屑簌簌落下。灵汐猛地矮身躲过头顶坠落的冰棱,余光瞥见八道利爪在冰壁上划出火花,青灰色的甲壳反射着幽冥寒气特有的磷光,像座移动的冰山堵在前方。
“把盘古幡碎片交出来,本尊让你死得痛快点!”雪鳌王的巨口开合间,幽蓝寒气在齿间凝结成冰珠,“否则就让你尝尝被冻成冰雕,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灵汐攥紧凤翎刃,掌心的冷汗在刀柄上凝成薄冰。她想起玄矶教过的步法,左脚尖点地旋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尾钩,刃尖的火焰擦过雪鳌王的甲壳,溅起一串火星。
“嗤——”
火焰与甲壳碰撞的地方冒出白烟,雪鳌王发出暴怒的嘶鸣:“凤翎刃的火……居然还没熄灭!”他猛地弓起身子,八只利爪同时拍向地面,密道两侧的冰壁突然炸开,无数冰棱如箭雨般射向灵汐。
“!”灵汐瞳孔骤缩。这些冰棱裹着幽冥寒气,在半空就冻结了空气,连凤翎刃的火焰都被冻得噼啪作响。她急中生智将降妖宝杖横在身前,宝珠突然亮起六道光圈,将冰棱尽数挡在三尺之外——这是玄矶教她的防御术,此刻却因灵力紊乱而剧烈震颤。
“后土老儿的破烂也敢拿出来现眼?”雪鳌王的巨爪突然穿透冰壁,青灰色的指节擦着灵汐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当年灵曦那贱人就是靠这破杖挡了本尊三招,今天……”
“不准你骂我母亲!”
灵汐的怒吼带着哭腔,体内的紫气突然暴走。左臂胎记像被投入火炭的油布,瞬间燃起灼热的浪潮,顺着经脉直冲凤翎刃。原本三寸长的紫金火焰猛地暴涨,在半空中舒展成完整的凤凰翼影,尾羽扫过之处,冰壁竟融化出潺潺水流。
“这是……青丘的九转焚天诀?”雪鳌王的绿豆眼猛地收缩,八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甲壳上的尖刺突然竖起,每个尖端都浮现出模糊的龙影——那是当年助商纣王时,四海龙王赐给他的“分水龙纹”,此刻却在凤凰真火前瑟瑟发抖。
灵汐趁机旋身冲出包围圈,凤翎刃在身后划出半圆,火焰如绸带缠住雪鳌王的尾钩。她能感觉到刃身传来的震颤,仿佛有只真正的凤凰在其中振翅,那些被火焰触及的龙纹正寸寸消融,露出底下焦黑的甲壳。
“混账!”雪鳌王甩动尾钩撞向冰壁,试图甩掉火焰。可凤凰真火像黏住的膏药,顺着尾钩往上蔓延,连幽冥寒气都无法扑灭。他突然仰天喷出玄冰罩,幽蓝色的罩子在头顶展开,将整个密道笼罩其中。
“咔嚓——”
寒气瞬间冻结了火焰的蔓延。灵汐眼睁睁看着凤翎刃的紫金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橘红色的火苗苟延残喘。玄冰罩的内壁浮现出无数冰晶组成的符文,细看竟全是扭曲的龙形,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密道里的寒气。
“这北海玄冰罩,是用四海龙宫的镇水宝玉炼化的。”雪鳌王的巨口咧开残忍的弧度,“灵曦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劈开一道缝,你觉得凭你这点微末道行……”
话音未落,灵汐突然将降妖宝杖掷向玄冰罩。宝珠撞在罩壁的瞬间炸开,六道轮回的虚影如涟漪般扩散,那些冰晶龙纹竟出现了裂纹。雪鳌王的怒吼还没出口,就见少女翻身跃上冰壁,凤翎刃插进冰缝借力,如灵猴般朝密道深处窜去。
“想跑?”雪鳌王的尾钩击碎冰壁追击,却在距灵汐三尺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他这才发现,刚才降妖宝杖炸开的地方,正残留着淡淡的土黄色光晕——那是后土娘娘的神力结界。
“玄矶……”灵汐摸着冰壁上的光晕,泪水再次模糊视线。原来玄矶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密道各处都布下了后手。可这些结界撑不了多久,雪鳌王的利爪已经开始撕扯光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咬着牙继续往前冲,凤翎刃的火焰忽明忽暗。密道尽头渐渐出现微光,空气中的腥气里混进草木的清香——那是玄矶说过的,通往昆仑墟外围的出口。
“抓住你了!”
雪鳌王的巨爪突然从头顶破冰而出,带着幽冥寒气的指缝扣向灵汐的肩膀。她猛地矮身翻滚,刃尖在冰面上划出火星,余光瞥见雪鳌王甲壳下的软腹——那是玄矶在画册上圈出的要害。
“就是现在!”
灵汐将紫气全部灌入凤翎刃,火焰再次化作紫金双色。她借着翻滚的惯性旋身跃起,刃尖直指雪鳌王的软腹,却在即将刺中的瞬间被一股热浪逼退。
那热浪并非来自凤翎刃。
密道出口处突然卷起金红色的旋风,风中夹杂着尖锐的鸣啸,竟让雪鳌王发出惊恐的嘶鸣。灵汐被旋风裹挟着冲出密道,摔在覆雪的荒原上,抬头就看见难以置信的一幕——
九道金红色的光柱从云层中射下,在半空交织成巨大的爪影。那爪影通体燃烧着烈焰,指节处浮现出三足金乌的纹路,每根爪尖都凝聚着足以焚山煮海的热浪,正死死锁定着雪鳌王。
“金乌……金乌神火?!”雪鳌王的甲壳竟开始融化,八爪在雪地里刨出深深的沟壑,“烈炎子大人的爪影怎么会在这里?!”
灵汐的心脏狂跳。她在玄矶的水镜里见过这种火焰——当年巫妖大战时,金乌太子们就是用这种神火焚毁了十座仙山。而烈炎子作为金乌后裔,最擅长的就是召唤先祖的爪影。
可烈炎子为什么要攻击雪鳌王?
“蠢货。”
云层中传来冷笑,金红色的爪影突然收紧。雪鳌王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青灰色的甲壳在神火中崩解,露出里面被冻成冰块的内脏——原来在刚才的缠斗中,他早已被自己的幽冥寒气反噬。
爪影抓起雪鳌王的残躯往云层里拖去,灵汐突然注意到,那爪尖掠过玄冰罩时,罩壁上浮现出淡淡的金纹,形状竟与她左臂的胎记如出一辙。
“盘古幡的气息……”云层中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难怪烈炎子大人要亲自督办,这小狐狸果然藏着好东西。”
灵汐猛地捂住左臂后退,凤翎刃的火焰再次暴涨。她看着金红色爪影消失在云层里,雪鳌王残留的血迹在雪地上迅速冻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玄矶说过,金乌一族是母亲的死敌。
“必须尽快离开昆仑墟。”她捡起地上的降妖宝杖,杖头的宝珠已经黯淡无光,“去西岐城,找姜子牙庙的守庙人。”
荒原上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灵汐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凤翎刃的火焰在身侧筑起小小的暖墙。远处传来某种飞禽振翅的声响,抬头看见一群青黑色的怪鸟正盘旋而来,鸟喙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是烈炎子的鸦兵。”灵汐认出这些是截教豢养的“噬魂鸦”,能闻到灵力的气息追踪猎物。她转身往南瞻部洲的方向跑,靴底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声,与鸦兵的尖啸交织成令人心悸的旋律。
跑着跑着,脚下的积雪渐渐变薄,露出枯黄的草地。凤翎刃的火焰映出远处连绵的山脉,山坳里隐约有炊烟升起。灵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那些带着紫气的印记正在融化积雪,在枯草间绽开点点嫩芽。
“这是……”她蹲下身触摸嫩芽,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左臂的胎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大地深处的力量。
“啾——”
噬魂鸦的尖啸突然逼近。灵汐抬头看见领头的鸦兵俯冲下来,铁喙闪着寒光直取她的眼睛。她挥刃格挡的瞬间,刃尖的火焰突然分出一道细流,如活蛇般缠上鸦兵的翅膀,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原来还能这么用。”灵汐看着刃身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玄矶说过的话:“凤翎刃的火不是用来烧杀的,是用来唤醒生机的。”
她握紧刀柄继续前进,火焰随着心念化作护罩,将追来的噬魂鸦尽数挡在外面。当第一缕朝阳越过山巅时,灵汐终于看到了官道上的马车辙印,辙痕里的泥水还没冻结,混着某种她从未闻过的花香。
“南瞻部洲……”她望着远方黛色的山峦,眼眶突然湿润。玄矶说的没错,这里的雪真的会融化。
可身后的昆仑墟方向,云层中再次闪过金红色的爪影。那道爪影比刚才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爪尖凝聚的神火正在滴落,在雪地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那是烈炎子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她的背影。
灵汐摸了摸怀中的降妖宝杖,加快了脚步。凤翎刃的火焰在晨光中泛起柔和的光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即将展翅的狐狸尾巴。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但掌心的温度和左臂的胎记都在告诉她:必须活下去,找到真相。
官道旁的枯草间,被紫气催生的嫩芽正在舒展叶片,沾着晨露的叶尖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这抹微不足道的绿色,在金乌爪影笼罩的天空下,倔强地宣告着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