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1 / 1)

“五年前,北境雪原……”周正义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我奉旨押送三十万两军饷,却在半道被劫。”

江稚手腕一抖,抬眼直视周正义:“谁劫的?”

“我自己。”周正义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军饷早被户部克扣得只剩空壳,我若不劫,回京便是死罪。”

“三十万两银子,一半填了朝中蛀虫的嘴,一半……”他喉结滚动,“一半买了北狄十六座烽台的布防图。”

江稚听见自己牙关错动的声响:“你通敌?”

“我救人!”周正义突然嘶吼,枯瘦的手指抓住江稚腕子,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北狄年初雪灾,牛羊死绝。若没有那笔银子,他们三月便会南下屠城!我换的不是军情,是幽州十万百姓的命!”

“继续。”她声音发颤,却固执地看向周正义,示意他继续说,“烽台布防图,怎么到的北狄?”

“大哥……亲自送去的。”老人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抽气声,“他骂我是叛国贼,却在我被押解回京那夜,用军功换了张通关文牒。”

江稚忽然懂了。为何周正明三年前被凌迟时,始终不肯供出同谋。为何周正义明明能逃,却偏要躲在老家祠堂,日日对着弟弟的人皮灯忏悔。

“最后一个问题。”江稚用匕首挑起他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是谁帮助你们逃走的?”

祠堂外暴雨如瀑,烛火在江稚的匕首上跳动,映得周正义瞳孔里一片碎金。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先呕出一口血沫——方才江稚那一膝撞断了他两根肋骨。

“是……是詹大人。”他声音像是从胸腔裂缝里挤出来的,“詹事府少詹事詹徽,三年前在诏狱当值。”

江稚的匕首骤然压紧,刃口陷入皮肉半分。詹徽,今上潜邸时的旧臣,半年前刚擢升礼部右侍郎,此刻正在奉天殿主持秋祭。她想起昨日宫宴上,那人还端着酒盏向她遥祝“江指挥使巾帼不让须眉”。

“证据。”她声音比雨更冷。

周正义突然笑起来,碎牙混着血落在供桌上。他颤抖的手指摸向神龛底下的青砖,抠出块带血的黄绢——上面密密麻麻盖着半个詹事府的印章,左下角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指印。

“我弟弟的皮……”他指尖抚过绢布边缘焦黑的痕迹,“他们剥皮时,詹徽就站在旁边看。这布是垫在灯罩下的,他按指印时……蜡油溅上去,烧穿了……”

祠堂梁上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江稚旋身掷出匕首的瞬间,三支弩箭已穿透周正义的咽喉、心口与眉心。血雾喷在黄绢上,那半个印章终于完整——赫然是詹徽私刻的暗印“奉天靖难”。

暴雨声中,江稚听见祠堂外甲胄摩擦的轻响。她扯下供桌上的白幡裹住黄绢,纵身撞破后窗时,最后一眼看见周正义的手还死死攥着弟弟的人皮灯,灯罩里跳动的火苗,竟与他兄长瞳孔里最后的光亮一模一样。

江稚落地时,积水已没过脚踝。祠堂后的枯井旁,一匹无鞍的黑马正焦躁地踏着蹄子——那是她今夜唯一的退路。可她还未来得及翻身上马,井口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机括响。

一支青铜弩机从井壁暗格弹出,弩弦上搭的却不是箭,而是一枚裹着油纸的蜡丸。江稚用匕首挑开蜡丸,里头滚出半片染血的指甲,指甲背面刻着细如蚊足的“亥时”二字,笔锋瘦硬,是詹徽的手书。

远处传来禁军靴底踏水的整齐声响。江稚忽然笑了,将指甲含在舌尖,翻身上马时扯动缰绳——黑马竟主动调转马头,朝着与城门相反的西苑奔去。

西苑的芙蓉渠边,本该空置的听雨榭亮着灯。詹徽披着鹤氅立在檐下,手里把玩的正是江稚方才失落的匕首。案上摊开的黄绢被烛火烘得微微卷起,那“奉天靖难”的暗印旁,新添了一行朱砂小字:

“稚娘,你比三年前更慢了。”

江稚勒马时,黑马前蹄高高扬起,将积水溅了他半身。詹徽不躲不闪,反而用匕首挑起黄绢,让雨水将那行朱砂冲成蜿蜒的血痕。

“周家兄弟不过是钓你的饵。”他叹息着将匕首抛回给她,“真正的人皮灯在奉天殿的藻井下——今上今夜的祭品,是三百名靖难遗孤的喉管皮。”

江稚接住匕首的刹那,听雨榭四面窗棂同时落下铁栅栏。詹徽的鹤氅在雨中鼓荡如白幡,他身后屏风忽然自中间裂开,露出个被铁链悬着的少年——那张脸与周正明有七分相似,心口却跳动着诡异的蓝光。

“你猜,”詹徽用黄绢擦拭少年脸上的血污,“若我把这孩子的心挖出来,够不够让江指挥使的刀,再快一次?”

江稚没有动。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滚进眼眶,像替她把三年前的血又洗了一遍。她盯着那少年心口的蓝光——那是“锁魂蛊”的母灯,只要蛊心一碎,奉天殿藻井下的三百盏人皮灯就会同时熄灭,而被剥皮的孩童会在瞬间咽气。

詹徽在赌她不敢。

“三年前,”江稚终于开口,声音比雨还轻,“我砍了周正明三十七刀,刀刀避开要害。你猜为什么?”

詹徽的指尖微微一顿。

“因为我信了你的话——你说只要我留他一口气,你就能保他弟弟。”江稚的匕首在掌心转出一朵银花,“可你把他弟弟做成了母灯。”

少年突然睁眼,瞳仁竟与江稚如出一辙的琥珀色。他干裂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却是詹徽的声音:“师姐,你终于肯认我了?”

江稚的匕首“当啷”坠地。

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小师弟沈观,三年前本该死在诏狱里。詹徽笑得温柔,用黄绢裹住少年的脸,像裹一件易碎的瓷器:“看,多完美的替身。你的刀再快,敢不敢砍自己养大的孩子?”

铁栅栏外,禁军的火把已映红半边天。江稚忽然弯腰拾起匕首,却不是对准詹徽,而是反手削向自己左腕——血溅在黄绢上,那半个“靖难”暗印竟渐渐晕成完整的“稚”字。

“锁魂蛊以血为契。”她割开少年的铁链,将流血的手腕按在他心口,“我才是母灯真正的宿主。”

最新小说: 总会有人在偷偷爱你 我的夫人是钦差大人 女帝独宠小娇夫 穿越兽世,我靠武艺闻名天下 重生后断亲,五位兄长哭着求原谅 为奴三年,重生嫡女甜哭攻略皇子 九河漕案 竹子顺水漂 冷月疏影庆华年 什么?这是一篇玄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