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冷光灯在沈清棠发顶投下一片暖黄。
她屈指叩了叩投影幕布,银行流水单上“曼云基金会”的红色公章立刻被放大成半人高的阴影,“各位现在看到的,是我姑姑沈曼云近三年来从沈氏集团账户转入私人基金会的流水记录。”
薯片袋在她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拈起一片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只小松鼠:“金额累计五千三百二十七万,每一笔转账备注都是’项目支出‘,可对应的合同呢?
审计报告呢?“她忽然倾身凑近镜头,眼尾微挑,”哦对了,这些转账发生在我前世——也就是去年冬天,我被继母设计推下楼梯昏迷住院的那段时间。“
弹幕瞬间被“五千多万!”“昏迷期间挪用!”的惊叹刷成白墙。
傅景行坐在她身侧的皮质沙发里,原本交叠的长腿慢慢放平,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像淬了火的剑,牢牢锁在投影幕布上跳动的数字里。
他注意到沈清棠放在膝头的手,食指正一下下敲着公文包边缘——这是她前世每次拆穿阴谋时的小习惯,像只蓄势待发的猫。
“沈小姐!”记者赵敏的话筒尖儿几乎要戳到镜头上,她西装领口的工作牌随着前倾的动作晃了晃,“您是否考虑过这样公开财务信息的法律后果?”
沈清棠歪头看她,薯片渣沾在嘴角:“赵记者,我昨天下午三点带着这些资料去了云城市经侦大队。”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案件受理回执”的照片清晰可见,“至于法律后果——”她忽然笑出声,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该考虑的是沈曼云女士才对。”
后台监控屏前,唐薇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
她盯着实时涨至两百万的在线人数,又扫了眼弹幕里“经侦大队”四个字引发的新一轮狂欢,喉结动了动。
这个总把“商业价值”挂在嘴边的运营总监,此刻竟觉得屏幕里那个嚼着薯片的姑娘,比任何顶流都耀眼。
“接下来,”沈清棠拍了拍手上的薯片渣,从公文包底层抽出个银色U盘,“我们来听听,当年给我开‘流产诊断书’的张医生,想说些什么。”
直播间的音响突然传出电流杂音。
傅景行伸手替她拢了拢被空调风吹乱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后颈时,摸到一层薄汗——原来她也没表面上那么轻松。
沈清棠抬头看他,目光撞进他深潭似的眼底,忽然就笑了,把U盘塞进他手里:“帮我插一下?”
傅景行的喉结滚动两下,接过U盘的动作轻得像在接易碎品。
当“滴”的一声提示音响起时,整个直播间的呼吸都跟着一滞。
“张医生,沈小姐的检查报告......”
“按沈女士说的写,先兆流产。”中年男声带着点不耐烦,“她给了十万,够你儿子半年的化疗费。”
“可她才十七岁......”
“十七岁怎么了?”女声骤然拔高,是沈曼云特有的尖细尾音,“你只要记住,这报告能让沈清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嗡——”
弹幕瞬间被刷成一片空白。
等画面重新加载出来时,满屏都是“流产案是假的!”“沈曼云好毒!”的红色大字。
沈清棠望着滚动的弹幕,忽然抓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
前世在雨里被车撞的瞬间,她耳边还响着“杀人凶手”“恶毒私生女”的叫骂;此刻听着“姐姐太刚了”“清棠必胜”的祝福,她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身。
傅景行的手掌覆上来,温热的温度透过塑料瓶传到她冰凉的指尖。
他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她发红的指节——这是他新学的,前世她每次崩溃时,他总笨手笨脚地递纸巾,现在才知道,肢体接触比任何安慰都有用。
云城的出租屋里,阿强的可乐罐“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屏幕里沈清棠举起的U盘,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方才沈曼云的电话还在他耳边炸响:“加钱!
把’买凶‘词条顶到热搜第一!“可现在......他看着手机里银行到账的最后一笔尾款,突然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套。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刚点燃的烟还在滋滋冒火星,映得他发白的脸忽明忽暗。
“完了,”他边往门外跑边嘟囔,“她连这种录音都搞到了......”
阿强的运动鞋跟在楼道里磕出急促的响,他抓着手机的手直抖,刚点进聊天群想撤回那条“买凶词条准备上热搜”的指令,对话框却突然跳出“您已被移出群聊”的提示。
他猛地撞开消防通道的门,风卷着霉味灌进来,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半小时前沈曼云刚给他打了五十万尾款,现在那笔钱怕是要当赃款被追回去了。
楼道转角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照见墙根蜷着只橘猫。
阿强踉跄着避开,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他蹲下身去捡,余光瞥见楼梯下方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举着证件:“阿强先生?
傅氏法务部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强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
他想起方才直播里沈清棠晃着案件受理回执的模样,想起傅景行看她时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的眼神——原来从一开始,这对男女就布好了网,就等着沈曼云的爪牙自己往套子里钻。
同一时间,云城半山别墅的水晶吊灯在沈曼云头顶晃出刺目的光。
她捏着律师的电话,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面:“你说什么?
账户被冻结?“
“沈女士,经侦大队今早发来协查通知,您名下所有资产涉及重大经济犯罪......”
“放屁!”沈曼云尖叫着摔了手机,翡翠镯子撞在桌角崩出裂纹。
她抓起茶几上的平板,想登录社交账号让粉丝控评,屏幕却弹出“因违反社区规定,账号已封禁”的提示。
往下划拉,全是脱粉留言:“原来资助山区是假的,基金会的钱都进你口袋了?”“流产案你居然能下得去手,恶心!”
有张截图刺痛了她的眼——是她昨天刚发的“痛心声明”,配文“清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她若迷途知返,我愿替她向公众求情”。
现在评论区被刷成血海:“求你别假惺惺了!”“你才是真恶人!”
沈曼云踉跄着扶住沙发背,镜中映出她扭曲的脸。
她想起三天前在慈善晚会上,她端着红酒杯对记者说“清棠性格孤僻,我这个当姑姑的得多担待”;想起前世把伪造的诊断书甩在沈清棠脸上时,那姑娘绝望到发白的唇色......原来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被千万人唾骂了。
直播间的顶灯逐渐暗下,沈清棠望着屏幕上“点赞破千万”的提示,后槽牙轻轻咬着下唇。
她听见场控在耳麦里说“可以结束了”,却鬼使神差地抓起茶几上的柠檬汽水,举到镜头前:“感谢大家看我的’豪门吐槽大会‘——”她故意拖长尾音,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闪了闪,“下次想看我扒什么?
是继母藏在衣帽间的假珠宝,还是渣爹私设的小金库?
留言告诉我哦~“
弹幕瞬间被“要看继母!”“扒渣爹!”刷屏。
傅景行坐在她身侧,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话筒线勾乱的碎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现在可是话痨女王了。”
沈清棠偏头撞了撞他肩膀,汽水罐在两人交叠的膝头轻轻碰响:“那你就是我的王。”
傅景行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她嘴角沾的柠檬汽水渍,忽然伸手抹掉,指腹在她唇上多停留了半秒:“女王的王,得先学会护短。”
后台监控屏前,唐薇摘下监听耳机时,耳尖还泛着红。
她望着数据面板上“新增粉丝三百万”“打赏破五百万”的数字,又看了眼手机里老板发来的消息:“务必拿下沈清棠的独家直播合约。”
窗外的夜色渐深,唐薇摸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的航班。
她望着直播间里那对挨得极近的身影,忽然笑了——明天早上,该带着合同去沈家老宅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