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把直播设备往茶几上一放时，玻璃台面被磕出轻响。
她盯着镜头里自己泛红的耳尖，突然笑出声——方才躲在沙发里看傅景行发布会视频时，她还像个被戳破心事的小姑娘，可现在指尖触到直播键的瞬间，那些慌乱全被碾成了底气。
“得把傅老师送的手办墙露出来。”她猫腰调整镜头角度，暖黄的壁灯恰好扫过身后整面玻璃柜，其中那尊穿墨绿旗袍的Q版娃娃正歪着脑袋，发梢的珍珠发夹在灯光下泛着细芒——那是傅景行上个月去威尼斯电影节，排了三小时队给她带的伴手礼。
屏幕亮起的刹那，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先笑着说道：“各位网友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沈清棠。”弹幕像炸开的爆米花似的涌上来，“姐姐终于营业了！”“傅影帝刚才那发言我能磕一年！”“清棠妹妹快说说精神病是怎么回事”的字样刷得飞快。
她支着下巴看了两秒，指尖轻点手机调出剪辑好的视频：“大家是不是都很好奇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尾音故意往上挑了挑，像小时候在巷口糖画摊前逗玩伴，“那我先问个问题——正常人被断章取义成疯子，该不该发疯？”
弹幕瞬间被“该！”“必须发疯！”“姐姐疯一个我们看看”刷屏。
沈清棠把手机转向投影幕布，点击播放键时，指甲盖在遥控器上敲出清脆的“哒”声。
画面里是三天前的慈善晚宴。
聚光灯下，穿着香槟色礼服的沈清棠端着酒杯，对面站着化着浓妆的沈曼云。
原视频里，沈曼云先扯了扯她的裙角：“清棠，你这件礼服好像和我上个月在米兰订的高定很像？”镜头外传来几声低笑，沈清棠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裙摆——那是她亲手设计的“棠棣”系列，领口绣着并蒂花，“像吗？”她抬眼时眼尾微挑，“不过三流水准的抄袭款，我看着也像。”
“啪”的一声，视频被她暂停。
沈清棠转身对镜头晃了晃手机：“这是完整版监控录像，时长七分零三秒。但某些营销号放出来的，是我说完‘三流水准’后，突然提高声调的两秒。”她重新播放，画面里沈清棠确实拔高了声音：“演技太差！”
“知道我为什么提高声调吗？”她托着腮，指节抵着唇，“因为沈曼云的指甲掐进我手背了。”她伸出左手，腕骨内侧还留着淡红的月牙印，“监控没录到的角度，她边笑边说‘疯女人就该住精神病院’，我当然得提醒她——我清醒得很，你演得太假。”
弹幕突然被“卧槽”“姐姐好刚”“求看完整监控”刷屏。
沈清棠点开另一个视频，这次是宴会厅的全景镜头：沈曼云的手确实死死扣着她的手腕，指节发白，而她的“高声调”刚落，沈曼云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上的笑僵成了面具。
“所以各位觉得，是我精神失常，还是有人故意制造疯批人设？”她撑着桌沿倾身向前，镜头里能看清她眼尾的小痣，“再说另一件事，有人说我上周在傅家厨房摔碗发疯——”她突然笑出声，“那是傅老师偷吃我煮的酒酿圆子！”
投影幕布切换成傅景行偷拍的画面：她系着草莓围裙踮脚够灶台，傅景行弯腰从她身后捞走最后一颗圆子，被她举着汤勺追得绕着餐桌跑，两人的笑声撞在瓷砖墙上，连镜头都晃得厉害。
“这叫发疯吗？”她歪头，“我看叫小情侣斗嘴。”弹幕瞬间被“傅哥好甜”“这谁顶得住”“清棠妹妹好会”淹没。
她扫了眼实时热度，#沈清棠直播自证#已经爬到热搜第三，嘴角的梨涡更深了。
“最后说句真心话。”她突然收了笑，指尖轻轻划过婚纱领口的并蒂棠棣，“前世我被污蔑时，总想着要做个得体的真千金。现在才明白——”她抬眼时眼里有光，“我沈清棠，本来就是会追着人骂‘偷汤圆的是小狗’，会指着假话戳穿‘你演得太烂’的普通人。”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突然炸成一片，“嘉年华”“火箭”的光把她的脸映得发亮。
她刚要关直播，眼角瞥见条弹幕：“清棠，那个偷拍你的狗仔老王呢？”
她顿了顿，突然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说到老王——”
同一时间，二十公里外的出租屋里，老王正咬着泡面看直播。
屏幕里沈清棠的笑突然定格，他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同行发来的消息：“快看！沈清棠要曝偷拍证据了！”
老王手一松，泡面碗“哐当”砸在地上。
他盯着直播里沈清棠举起的U盘，喉结动了动——那里面，该不会有他上周蹲守时被她反拍的画面吧？
二十公里外的出租屋里，老王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泡面汤顺着裤管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屏幕里沈清棠晃悠的U盘，喉结上下滚动了三回——那里面存着他这半个月蹲守沈家时偷拍的素材，其中有段他自认为能搞垮沈清棠的“疯癫”画面：暴雨天她蹲在花园里给流浪猫搭窝，被淋得浑身湿透还笑个不停。
当时他举着长焦拍得手都酸了，想着这下能卖给营销号当“精神异常”的铁证，谁能想到......
手机在脚边震得嗡嗡响，他弯腰去捡时膝盖磕在茶几角，疼得倒抽冷气。
屏幕上跳着“沈曼云”的备注，他指尖发颤地点开免提，还没说话，那边已经炸了：“老王！你不是说沈清棠就是个软柿子？现在她直播把我们的局全拆了！”
“沈、沈小姐您听我说......”老王扯过沙发上的脏毛巾擦了把脸，额头的汗还是止不住往下掉，“她、她早有准备！上周我在她公寓楼下蹲点，看见她抱着个摄像机在阳台晃，我还当她是拍风景，敢情是......是反拍我们！”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沈曼云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废物！你现在立刻去查她手里的U盘内容，要是敢有什么......”
“沈小姐！”老王突然拔高了声音，喉结因为紧张而发紧，“她刚才在直播里提了您的名字，说‘感谢姑姑给我蹭热度的机会’，现在#沈曼云陷害侄女#都上热搜了！”
沈曼云的呼吸声骤然粗重，老王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的模样——精心打理的卷发乱成鸡窝，刚做的法式美甲正掐着真皮沙发的纹路，妆都哭花了还硬撑着豪门贵妇的架势。
果然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啪”的摔机声，接着是模糊的谩骂：“沈清棠你个小贱人......”
同一时间，市中心某栋写字楼里，记者赵敏的咖啡杯重重落在键盘上。
她盯着手机里主编发来的消息：“反转了，沈清棠直播数据破三千万，现在必须重新报道，重点突出她的逻辑和真实感。”
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鼠标快速划过沈清棠直播的回放。
当看到那个举着汤勺追傅景行的画面时，她突然笑了——这姑娘哪是疯批，分明是把生活过成了连续剧。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她删掉刚写的“疑似精神异常”，重新敲下标题：《从“疯批千金”到“清醒美人”：沈清棠直播自证的23分钟里，我们看到了什么？
》
“新生代女性代表......”她对着屏幕念了遍，又添上句，“当真话比剧本更有张力时，观众自然会选择站在真实这边。”
直播间里，沈清棠看着弹幕里刷屏的“姐姐太皮了”，终于关了直播键。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帘洒在她脸上，她摸出手机给傅景行发消息：“老王的U盘我只放了半段，剩下的当钓鱼饵好不好？”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傅景行的声音带着低笑：“小狐狸，你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然呢？”她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垫上的流苏，“沈曼云今天摔了三个手机，我让人查过，她名下的美容院上周刚贷了两百万，现在股价跌成狗......”
“所以你故意在直播里提‘下次准备红包’？”傅景行的声音突然近了些，像是已经走到了她公寓楼下，“让她急着再搞事，好抓现行？”
沈清棠笑着应了声，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踮脚从猫眼望出去，正看见傅景行抱着个牛皮纸袋站在楼道里，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刚要开门，手机又弹出条新闻推送：#沈曼云工作室紧急闭麦#。
“进来吧。”她开了门，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是刚买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
傅景行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眼尾的小痣：“刚才直播时，你说‘本来就是会追着人骂偷汤圆的是小狗’......”
“怎么？”她歪头，耳尖微微发红。
“我记着呢。”他笑了，把栗子剥开放在她掌心，“下次我不偷吃了，给你留双份。”
夜色渐深时，老王蹲在沈家别墅外的灌木丛里。
他裹紧了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把相机镜头对准铁门。
刚才沈曼云又给他打了通电话，声音哑得像破锣：“只要你能拍到沈清棠新的把柄，我加钱！”
他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目光扫过别墅二楼亮着灯的窗户——那里影影绰绰能看见两个人影，一个在剥栗子，一个举着汤勺作势要敲。
老王咬了咬牙，把相机感光度调到最高。
他就不信了，沈清棠能永远这么光鲜，总有一天......
风突然卷起片落叶，打在他后颈。
老王缩了缩脖子，镜头里的窗户却“咔”地拉上了窗帘。
他盯着黑屏的取景器，喉咙里泛起股苦涩——这姑娘，连躲镜头都躲得这么有章法。